這一刻似乎大家都已經明白東門離他們三個是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來挽救村子。

此時的村民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猶如虔誠的信徒，早已忘卻了前段時間還將這一切視為封建餘毒。

距離很近，在場的人都看得清楚，那個平日裏被他們欺負慣了的傻子，嘴裏依舊有汩汩血流向外湧。

即便是這樣，傻子依舊沒有放棄，東門離也沒有放棄。

在場的村民相信他們一定能夠拯救龍口村。

不過一切只有東門離和傻子知道這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特別是東門離，他在開始感受到來自身後的神識之力時，心中還興奮不已，以為自己看到了希望。

但是下一刻，他就明白了，他看的不是希望，而是另一次絕望的來臨。

因為灌註到他體內的那個神識之力，也是極為虛弱，比他自己好不到哪裏去。

所以不用回頭看，他也知道這個給他神識幫助的一定就是剛剛醒來的小老頭或者是師父。

隨著那股熟悉的感覺慢慢註入自己體內，東門離發現這個人正是自己師父。

“師父，你留點神識吧，依靠我們兩個是不可能完成的，現在紊亂的地脈才恢覆了一半，我能感覺到你的神識也越來越虛弱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東門離清楚的感覺到進入他體內的神識之力越來越少，用不了多久，他師父僅剩的那點神識也就耗幹凈了，那樣的話不但救不了龍口村，就連師父的命也得搭上。

身後一片寂靜無聲，盡管神識之力越來越微弱，但依舊源源不斷的向他體內灌註著。

“師父！”東門離咬了咬牙，有些著急的說道，自己死了不要緊，但是讓他連累別人，他做不到！

身後依舊沒有聲音傳來，東門離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離子，師父這樣的人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我欠你們的等下輩子再還！”一個十分虛弱的聲音，從東門離身後傳來。

很明顯說話的正是東門離的傻師父，但為什麽說這樣的話，就連東門離聽了也是一楞。

從自己開始記事起，傻子就一直跟隨自己父親，而且平日裏兢兢業業，從來沒有對不住自己的地方。

要說對不住的應該也是東門離，自從父親失蹤之後，傻子在他心中儼然已經代替了父親的位置。

是傻子堅定了自己尋找父親的決心，更是他一遍遍的教自己法術，甚至有時候為了完成東門離一個不怎麽靠譜的想法，不惜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一切東門離都看在眼裏，傻子從來就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東門家的事。

“師父，您說什麽呢！趕緊撤了神識，有什麽事，我們以後再說！”東門離怎麽也想不明白，覺得有可能是傻子無意間做了什麽錯事，這才向自己認錯。

但是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不用計較，師父又何必如此呢。

“離子，我不配當你的師父，愧對你爹！”傻子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說話的聲音竟然比剛才清楚了許多。

“您說什麽呢，您就是有錯也永遠是我師父！”東門離一聽這話更急了。

“保留點體力，從現在你聽我說，或許這個法陣可以完成！”傻子嚴肅而冷靜的聲音，令東門離覺得自己師父似乎像變了一個人，變成一個不再癡傻的正常人。

“師父您說，徒弟謹記！”東門離已經意識到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你的體質是藏神體質，是可以一邊施展法術一邊恢覆神識的，剛才有可能做不到，但是現在應該可以了，只要你將我傳給你的神識用來驅動法陣運轉，然後分出一部分你自己的神識進行祭煉，補充一點消耗的神識應該沒問題，你試試！”傻子說話清晰可聞，冷靜的連東門離也有些害怕起來。

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能夠完成陣法已經變成東門離最大的期望了，只見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分出一絲神識開始祭煉。

說來也奇怪，之前他也曾經這樣試過，但差一點就釀成大錯，如今卻不一樣，只見他分出的那一絲神識經過祭煉之後，竟漸漸出現了增長的情況，不止如此，陣法在東門離的驅動下依舊緩緩的運轉，調和著周圍紊亂的地脈。

“難道是有師父的神識之力能夠幫助自己？”東門離心中納悶不已。

似乎同樣感覺到了東門離此時的神識在緩緩的恢覆，只見傻子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好，只要我的神識不斷，你就可以完成陣法，雖然需要的時間比以前長不少，但也總好過陣損人亡。”傻子點了點頭，竟有些高人風範。

“師父，您……”東門離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想要知道，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不用著急，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接下來我就慢慢給你解開心中疑惑。”頓了頓，傻子閉上眼睛，用一個極其緩和平常的語氣說道，“是我當年出賣了你父親的藏身之地，導致自己的師父落在了外門弟子手中。”

聽到這裏，東門離的身體一振，激動的情緒差點令他走火入魔。

“師父！”

“我其實並不傻，平日也都是裝的，我只是被安插在你父親身邊的一個臥底。從你父親離開班門的時候，就有人盯上他了，為了讓我取得你父親的信任，他們不惜把一家毫不相幹的人活活燒死，而那家人就在我眼前那麽活生生的被燒死了，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心中的自責令我見到火就心煩意亂”

“噗！”

說到這裏，傻子再也控制不住，一口血噴在了地上。

緩緩的擡起手臂，擦了擦嘴角，傻子繼續說道：“是不是覺得我壞透了？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的親生父親就是班門的外門主事，據說他現在已經成為班門門主了。”

傻子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話語中沒有絲毫波瀾。

“他用最殘酷的方式，將我訓練成一個只會聽從命令的死人，但我卻在師父和你面前感受了人間的溫暖，我開始慢慢的懷疑他，懷疑起之前我一直篤信無疑的各種信念！”

“不用再說了，我不怪您！”聽到這裏，東門離眼圈泛紅，突然開口說道。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這也是我決定把所有真像告訴你的原因，我只是不想再錯下去了，並不是奢求你的原諒。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個傻子，是個一無所知的傻子！你們的信任也是我這些年的煎熬，那甚至比直接殺了我更難受！”傻子說道這裏情緒有些激動，擦幹凈的嘴角此時又變成了一片殷紅。

“你放心，你父親現在沒有危險，這些外門弟子還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絕不敢殺他！”傻子穩定了一下情緒之後說道。

但此時的東門離卻搖了搖頭，說道：“他們要的是天書殘卷，而現在天書殘卷已經被趙廣賢帶走，現在怕是已經落到他們手裏了！”

傻子一聽，臉色頓時一變，笑了笑說道：“不會的，趙廣賢野心極大，就算他知道天書殘卷是什麽東西也不可能交到其他人手裏的。”

“之前有可能不會，但這一次就不一定了，他的老巢已經被我掀了，無路可走的話他一定會把那東西交給現在的班門門主。”東門離稍稍恢覆了點神識，神色比剛才已經好看了不少。

“啊？”一聽這話，傻子卻突然出現一陣神識不穩，“噗”的又是一口血噴在地上。

“壞了！他們一定會來這裏的！我們要盡快完成法陣！”傻子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勉強穩定住神識。

東門離不明所以，自己沒去找趙廣賢的麻煩，他難道還敢公然出現在這裏？

“現在魯班天書已經到手，但那天書的破解方法只有少數幾個人掌握，知道最多的就是前任門主泰清雲，現在泰老就在咱這裏，他們一定會來！”

傻子神情慌張，說話時甚至還帶著些懊惱的語氣，東門離都不用回頭看，就已經猜到個八九不離十。

“師父，您該不會是……”

“我糊塗啊！明知道他們不會信守承諾，還是……唉！”嘆了一口氣，盡管沒有明說，但東門離已經猜到泰清雲在這裏的消息，已經被自己身後的傻子師父給賣出去了。

“唉！師父您不該啊！”東門離也嘆了口氣，勉強穩定住神識。

他如今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若是這個時候趙廣賢那幫人來到這裏，別說他們幾個沒的跑，就是這地脈遷移大陣也無法完成。

想到這裏，東門離皺了皺眉頭，不再言語，全力恢覆起神識之力來。

他身後的傻子，也是一臉凝重與決絕，他自知自己之前做下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想要救贖自己的話也只剩下以死明志這一條路了。

只見傻子嘴角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到地面上，卻依舊毫無動搖的在那堅持。

至於兩人剛才的對話，聲音並不大，遠處的村民並沒有聽到，也就是說傻子若是這樣死了，村民會念他一輩子好。

但東門離不想讓他死，東門離知道自己師父之所以會這樣完全是情非得已，而且十幾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斷就能斷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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